花袍袍袍袍袍狼

日安☀️~你好!俺叫花袍狼,人傻不太会说话抱歉💦虽然平时很少看老福特💦但是很高兴遇见你!俺的微博昵称:花袍狼

【延仪】围城鬼

*cp向主魏延x杨仪 (可能还有非常不明显的其他cp,自由心证啦

*全文8k+

*整点比较阴间的丧偶文学,逻辑乱七八糟

*如有感到不适,请立刻停止观看(?

*如果有被雷到那真的很抱歉啦,轻点骂俺(小声

*俺厨艺不精,做的饭可能不太好吃,如果被雷到那真的很抱歉啦

 

 

 

前言:我要用非常非常平淡的语言来讲述一个非常非常平淡的故事。

没有人知道腐烂的尘土底下埋着什么,或许是干枯的尸骨,或许是一个死去的故事。

他活该,我也活该。杨仪沉默良久,说道。雨丝像灰白的蜘蛛网般紧密地从天际拉下,凌乱的长丝也像潮湿变调的蛛网一样贴在他皙白的后颈上。费祎眯眯眼,雨水泡得他眼球发痛,他伸手抓开自己额前一把不停滴水的刘海,听到对方平静的话语绕过人枯瘦的指节像从深海里打捞出来的一般,湿漉漉血淋淋地递将过来,真切又虚无。

是,他有病,你也有病。费祎知道杨仪这次说的绝不是气话,他看着对方怀里揣着的用黑框裱起来的魏延的遗照,破天荒骂了一句狠话,想笑嘴角却扯不起来。你有病,坐这里淋雨。杨仪低着头,长发垂在脸侧,看不清表情,但语气仍是屈服于一种美丽虚妄的平静,仿佛从灰尘和烟草中厘出一丝一毫的苦涩都是一种狂妄的痴梦。费祎抬了抬脚后跟,布鞋里装满了雨水而变得沉重。他看杨仪的气盛被昏黑的夜幕销去,阴影打在对方手背上就像是针线崩断裂开的口子,没有血。他们两个都是大傻子,下大雨不带伞,反而一起直接坐大马路边上不走了,全身上下湿得跟在河里号啕大哭的溺死鬼一样。

想让我帮你?求我啊。杨仪把玩着手中的钢笔饶有兴趣地偏过头来看着面色不大好的魏延。那是他们还年轻,但家里的长辈或许不那么认为,难得回故里没几天,父母便迅速为魏延谈了一门亲事,而等魏延自己知道这事的时候发现双方长辈竟都已经谈好了,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出。

拒绝总要有个合理点的理由,无缘无故地推拒只会负了父母的苦心。

你帮不帮?魏延说。你求我啊,求我就帮你。杨仪抱起双臂,这个平日里直来莽去的家伙居然也遇到了麻烦事。这种精神状态的魏延在他这里可是稀客。

你怎么才肯帮我?

除非你求我啊。

那如果我强行拉你去呢?

要是我不配合照样没用。

那你要是不听话我就给你一拳。

那我就有本事把事情闹得更大,信不信由你。

两人的对话幼稚得像村头三四岁的小孩在吵架,内心只怕早已是剑拔弩张。最后大概是吵累了,终于还是一方妥协。行,先说好,我是帮那姑娘不被你糟蹋了,那姑娘就该另找个好人家嫁。杨仪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就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只是魏延没有恼,倒跟石头砸入水中没有声音一样稀奇。

那这个送你。魏延说着递过来本书。杨仪接过一看,是本围城。这本,我有。杨仪说。但我还是收着了。

或许神佛都未曾想过,他们却先一步断定他们自己无可救药。等到上天都开始和他们开玩笑时,他们都未曾反省过病入膏肓对他们来说是不是算作贬义词,只是觉得在大风里,黄沙会毫不留情地捆住眼皮。

魏延和杨仪一直都自信地认为他俩就是生来八字不合。明眼人大抵也都看得出他俩确乎是不和。只是有些天地间运转的命数不一定就是明眼人所能掌握的,村里最有名的算命老瞎子竟给他们占出了命卦相合这么一个结果,过于出乎人的意料。

哟,命卦相合,居然还真有这么巧的事,我还是第一次见。听说啊,还起出个临官鬼,这又是什么兆头。村里人议论纷纷。

好巧不巧,那个原本要和魏延成婚的姑娘跟别人跑了。而魏延本是带着杨仪去见家里的长辈,并谎称杨仪现在是自己的对象以此来拒绝婚事。这下假戏,倒当真做了。叫占卦先生听见了便硬说他俩身上有卦。村里头的人都迷信,便嚷着说不如就让他们成了吧,那什么晓天地通阴阳的玄乎命卦可是鬼神的指引。双方父母一瞧,哎哟,这不是那什么天成嘛,啥都不信天命总得信吧,当即许下一门亲事,留下魏延杨仪两人愣在原地四目相瞪。

跟见了鬼一样。杨仪和魏延都保持一种诡异的沉默,搁屋檐底下吃油纸包起来的糖饼,不知道谁嘟囔了一句。门前的树叶子掉在地上都像在烂泥里滚了一圈的喜剧剧本的残页,没有所谓超脱,只是地里和死树根一起溃烂。有些什么东西变质,霉烂,浸在雨水里就会生锈。

魏文长坑我。在同事聚会上醉得迷迷糊糊的杨仪对费祎说。他叫你堂客的时候你还应了,不是吗?费祎说。杨仪回答,那是当着村长的面,我和他不能不给老人家面子。

就这样,亏得费祎还能劝上一两句。可怜天下父母心,是吧。看起来都八字不合的两人有一天八字突然合了,推不掉就还真把自己诓出去给人家做堂客了。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

你们做过没?费祎在那次聚会上问杨仪。

没有。杨仪回答。他双手撑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被酒精淹得头痛欲裂。

费祎得知,他们在当夜同房的时候也是走个形式就算了,一个坐床头叼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小说,另一个坐床尾也叼着烟胡乱翻些专科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好像在做什么清醒的怪梦一样。

费祎觉得这两人真是该动手的时候不动,木头人似的杵那,不该动手的时候又吵个不停,恨不得比谁先把屋顶的瓦片掀下来一样。说他们之间有点什么吧也没什么,一些工作学术研究方面的问题起争执也很正常,但过激了时间久了真是让所有人都头痛,都要让费祎认为如果哪天评个劝架大师风云榜,榜上没他都不行。

文长,威公在里面,醉得难受,你接他回去吧。蒋琬的声音从卫生间门口传来。

费祎听到蒋琬的声音,心里感动得都要哭出来。谢谢你,蒋公琰。

第二天杨仪醒来时只觉得全身上下被拆卸重组了一般,无力感卷着眩晕感和有如溺水时的窒息感一道冲撞他的大脑神经,让他想干呕。发带不翼而飞,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床单也换了一床新的,温暖干燥。头发却是被汗湿,一缕一缕冰凉地缠绕在颈子上。他抬眼看到床头柜上有杯水,才觉得嗓子干得发疼,伸手去触碰杯壁时却不慎将其打翻。玻璃杯碎了一地,悉悉密密的声响仿佛雨脚扎在阳光里,又瞬间消失得一点都不着痕迹。他沉默着,保持着一种切实美丽的平静。全身钝痛和身后的撕裂感就像他腰侧凌乱的青紫指印一样扎眼,倒让他觉得昨晚魏延不是在和他做,而是打了他一顿。

昨晚是魏延和杨仪的第一场性事,干涩又生硬。两人似乎都是半醉不醒的样子,熟悉的本能和陌生的欲望催化陌生的本能和熟悉的欲望,魏延把杨仪压到床上,说,你还欠我一次。杨仪隐隐约约听到对方似乎唤了一声堂客,但他也无心想那么多了,管事的脑子不管事了,在发酵出一份异样的几近癫狂的又另他们相当抗拒的生疏情感时,他们的吻却如大江潮涌般汹涌又凶狠。太急躁了,太粗暴了,结果总如宿命的必然。兽欲总是带着原始的野蛮性,入侵总是带着施暴者的疯狂。顺理成章的和极为突然的,真的很痛,神经被一次次摧折,拉扯,撕裂,崩坏,像命运一样让人痛楚到窒息,便当一个葬身在火海里的溺死鬼。杨仪痛得厉害,眼角都渗出泪来,双手颤抖着狠狠扣住魏延的肩膀,他猜测他下身肯定是流血了。

后来他们概是食髓知味,也在零碎的时间里偶尔有几次性事。但在平日里他们就装作无人知晓无事发生一样,没有丝毫改变和异常,而他们的矛盾却像是被更加激化了一般,好像比以前吵得更厉害,又好像没有。他们总从工作上的学术研究问题开始吵,渐渐再从工作吵到其他事情,吵得两人都火大,费祎上前劝开后,杨仪便气呼呼地坐到一旁翻翻一本围城。

而费祎有时就很抓狂,他对同事们说,休昭,公琰,我真的是头要炸了,怎么我就背负起了历史重任呢,你们知道吗,让文长和威公和睦相处简直就像让我去教僵尸跳华尔兹一样难。不,是比这还难,说不定等我的僵尸学生都会跳蝴蝶兰了他们都和不好。

费祎这话好笑到了据说董允听了都要努力憋笑的程度。

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如宿命的必然。越是厌恶,有些心绪就越白热,越是抗拒,有些隐晦的情感就越说不清道不明。

有些时候,明明大家都在,却又是那么无能为力。有时人类争不过上天,有时医生也救不了医生。诸葛教授倒下了,大家的心情都不好。学术方面的不同意见也永远是永恒的争执话题,魏延和杨仪又大吵了一架。在杨仪的印象里,他们大概是越吵越厉害,越吵越昏,越吵越疯,吵到其他事情更是吵得没边,最后还打起来,打完后又各自用浸了红药水的医用棉团一声不吭地黑着脸擦伤处。费祎两头跑问过他们两人,你们不仅是同事,各种意义上也是一家人,下手就不能轻点吗。然而他们两人给出的答案非常一致,他们都说,谁想跟他是那种关系啊,没给他一刀就不错了。

没有赢家,全是输家。恍惚狼狈得有如两个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的溺死鬼,他们互相舔舐对方伤口干涸的锈色血痂以止渴,互相啄食裂口的针线头上生出的新肉以示报复。比瞎子还要偏执,比疯子还要盲目,看不见天也望不见地,指骨利得如刀尖挑破筋脉,刺穿血肉,从无人过问他们透过对方的髓汁看到了谁的命数。深海中枯烂的水草尚能屈于一种沉默美丽的平静,就如散场的热闹戏码和不停歌唱至死的知更鸟,和台上仍作骄姿的断头尸体一起腐臭。

他们终将坍塌化为一滩浓血,生来便是一对注定要相缠至死的吊命鬼。就像上天命他们在暴风中狂欢,就算被雨水腐蚀掉筋皮也要努力克制住痉挛和颤抖,就算被冰雹砸断脊椎骨也要挣扎着骄傲地站立,那是荒谬所编织成的一场荒芜的痴梦。

后面的几天,费祎有天傍晚突然和杨仪说,魏延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没到班,发信息也没回。杨仪并没怎么在意,说,我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就在当天不久后,救护车就拉来了一人,说是出了一场很惨烈的车祸,伤得很重需要马上进行手术。而当杨仪看清手术台上的人时,心里猛得一抽,行啊,魏文长,班不到班,怎么躺这来了。

这场手术是杨仪主刀,他可能脑子在一遍遍回想诸葛教授做手术的情景。他真想将手术台上的人的一切都统统用手术刀从自己的脑海里剔除出去。他感到有些烦闷,心里又带着出奇的淡然。

魏延死了,没能救回来。明亮的灯光照在手术台上,反而映得周围昏黑暗淡。杨仪拿着手术刀,仿佛是手术台边伫立的凶手。

许多个小时化作散沙从指缝滑漏,蒋琬侧过头去看到杨仪眉头皱起,却屈服于一种平静美丽的沉默。蒋琬不敢确定杨仪什么时候会崩溃。杨仪却突然俯下身轻声道,魏文长,你平时不是挺能的吗,怎么现在就挺不过来了,就这么没出息地死了,真是太不像话了。声线似若有若无地一颤,又很快归于沉寂。

谁都没有说话,大家知道,杨医生是魏医生的堂客,魏医生是杨医生家管事的。蒋琬挥手示意让几个护士先出去,让杨仪一个人先静一会。

但是从始至终,从手术室里到手术室外,杨仪一直没有崩溃或是失控。他就这么一直屈于一种美丽的平静,耷着眼皮,一圈乌青的黑眼圈覆在下眼睑下,有人叫他,他转过头来,就会看到他脸上似乎浮着若有若无的疲惫的微笑,却又苦涩难言,谁都不知道他内心搅成什么样子,毕竟一个人不管是哭是笑,都要先扬起嘴角。

在街角,蒋琬看着杨仪一直静静地抽烟,淡然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不知何时,蒋琬也开始跟着抽起烟来,一根接一根,他眯起眼睛透过氤氲的浑浊烟雾看见了涣散在潮湿空气中的橘黄色的路灯灯光,没有看见他们的影子。手机提示音响了几下,蒋琬摸出手机一看是董允发来的消息,好像还有个姜维的未接电话,他嗒嗒扒拉了两下屏幕就把手机兜进了口袋继续抽烟。

魏延葬礼那天,杨仪筹办好自己却没有来。费祎出来找看到他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马路边上,仿佛全然不顾路人投来的怪异眼光。费祎走到他旁边也坐了下来,像两个大傻子一样坐在马路边上。

你是他堂客。费祎开口道。

堂客。什么堂客。杨仪轻哼一声,语气平静地说。就是因为我是他堂客,我才不去的。

费祎搞不清杨仪拗的一股子什么劲,但也清楚地知道,魏延和杨仪之间别扭得不得了,关系和矛盾都拧得皱巴巴,就像无数次被团成一团又被摊平的字迹都已经模糊了的泛黄纸页。临近傍晚,天空很昏,没一会就下起雨来并在短时间内越下越大,很快就变成了能将街道和人影吞噬的大暴雨,他们被淹没在雨幕中,全身上下都被冷潮浇得透湿,衣料濡贴在皮肤上,头发凌乱不堪,活像两个在长长的运河里朽烂至死的溺死鬼。一个坠进了死涡,一个沉入了死水,谁都找不到曾经那个锈蚀的旧锚。

你这狼狈样子,像鬼一样。杨仪看到费祎嘴唇在动,似乎在说这句话。

是啊,谁不像鬼一样呢。

修长的手指触上相框,一晃眼只像是森森白骨从袖中探出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絮乱不已,变得歇斯底里,变得声泪俱下。

水珠碎在框面上,圆在框面上,分不清是泪是雨都统统汇成流尘滚落入手心,渗刺入脉搏,一些干烈又泥泞的,一些浊杂又清疏的。就像脊骨断在断裂的残堤上,天光在撕裂的河声中化开,自圆其说地向西奔走,看不见血,而被黄沙割裂的伤口血止不住。

他就是活该啊。杨仪道。虽然大雨能消去些许声音中的颤栗,但却更像是河中的溺死鬼在撕心裂肺地无声大哭。

杨仪跟费祎骂魏延,说魏延他就是没种,有种活着进手术室,怎么就没种活着出手术室,没点出息。然后开始讲一些他和魏延的破事。杨仪和魏延吵架闹脾气最后总会闹到费祎面前来,谁让费祎是他们的好朋友,每次都苦口婆心地劝开,堪称二人的好友兼最佳婚姻调解员。这两人闹离婚也闹了好几次,一直闹到民政局去了结果又什么都没发生回来了,回来后就生闷气打冷战,费祎一问就知道他俩说什么是父母配的婚又不愿负了父母心于是又回来了。

得,离又不离,闹又要闹,和也不愿和好,偏偏又把命挂一起了,瞅这事给闹的,幼稚得要死。费祎和其他人时常为此深感头疼。

有时候这两人在家里打起来,一磕桌沿,脚下一绊,手在乱挥时无意打翻只水杯或扫掉几本书,杂物乒乒乓乓乱七八糟响一通,人摔地上了,魏延就仗着身高和力气优势压着杨仪,拽起对方的衣领朝对方挥拳。杨仪争不过,就挣扎着去抓魏延手臂,把腕骨往魏延下颌骨上撞,尔后却被攥住了手腕。一直闹到手机闹钟开始响才发现快到点要到班了才暗骂几声起身各自整理清楚衣着,两个人不是嘴角肿一块就是胳膊上青一块,匆匆忙忙扯过发带扎好头发后就往单位赶。

还好工作期间两人诊室都是分开的等着电脑上的排号给排着的患者一个个瞧病,忙着爱岗敬业去了自然也顾不上去想和对方的一些破事,也总算是消停一大阵子了。

但每次杨仪上晚班回来,而刚好魏延在家时,厨房灯总亮着,灶台上会放着一碗挂面,亦或是每次魏延接了场紧急手术,在医院奋战到深夜才回家时,若杨仪在家,电饭锅里总会温着一些热粥。到家门口摁亮手机屏幕就能看见对方发来的几条友好问候的消息,诸如爱吃不吃,不吃拉倒,或者多少给我吃点,撑不死你此类的话。

而在大冬天的时候,两人一般是一人一床被子睡着,有时大半夜杨仪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地睁眼发现自己都快滚到魏延怀里了便下意识地抬腿就去踹对方。魏延被这一下弄醒了,就也毫不客气地伸手拽住杨仪把他箍进怀里,杨仪不满魏延突然莫名其妙地把他半个身子从自己的毯子里扒拉出来,就去推对方手臂,他说,干什么,放开,热死了。魏延却在掌心盖到杨仪有些冰凉的手背上时就已在黑暗中微皱起了眉头,另一只手便掐住怀中人没什么肉感的窄腰用力拧了几下,闷声说,别给我乱动,热不死你。杨仪吃痛才勉强安分下来。

可不是么,他活该,他也活该,他们都活该。就像杨仪虚张声势扯开魏延衬衫扣子的时候那样不管不顾,而时常还未斟酌出个利弊,却在真正被按住双手动弹不得的时候才发觉此时想逃已经来不及。

有时魏延把杨仪按在浴室的洗漱台上做。杨仪的小腹抵在大理石台边缘,两手撑在洗漱盆两边,双臂颤抖牵动后背的蝴蝶骨,翼动犹如难破茧的蝴蝶。窒闷感如潮水般淹过脖颈,冲乱大脑的絮丝,他一次次小声哭叫着想要挣脱,又被对方牢牢锢住,又一次次因腿软想要瘫倒下去,却又被对方稳稳地捞上来,继续承受这场性事。当他咬紧下唇仰起头时,却正好撞见镜中的自己的模样。台上镜中的他狼狈不堪,眼角红了一圈,眼神有些涣散失焦,眼里蒙了一层水雾。碎发潮乎乎地贴在脸上,颊上还纵了几道泪痕,魏延正站在他身后动作着。镜中的画面像燎火般残酷地掠烧过他的耳廓,杨仪看着镜中的自己,就像在审视罪恶一般。傍晚夜幕坠入窗来,暗沉的流光碎散满地,为他们铺上灰面打上阴影。杨仪看着平静美丽的暮光在镜中渲染开一片灰色调的柔和花火,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就像在审视罪恶的无处遁形的沉沦一般。

杨仪猛地低下头,喘息愈重。他不知如何定性他和魏延之间的性事,或许是最普通不过的事情,也是肮脏的,或许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也是淫秽的。这有关乎正常成年人生理需求上的问题,杨仪给自己找理由递台阶,却不会对这作宣判。

他感到自己耳尖有些发烫,带着哭腔咬牙低声骂道,魏文长,你这个疯子。声音染着情欲而有些沙哑。

骂,接着骂。魏延语气不善地说。

杨仪只觉得身后的快感更加变本加厉。

就像无论抗拒与否,他们都各取所需。

他们像是在光阴里偷渡的人,但如果他们的手扣在一起的话,凌厉的鬼指的骨节只会互相将对方穿透或是碾碎,没有理由,也无始无终。

碰到两人调休在同一天时,偶尔几次,他们不吵不闹,一个盘腿坐在一边沙发上,另一个翘着腿坐在另一边。而一旦寂静下来,不管是人是鬼都仿佛陷入死局,说不得,做不得,不恰当,不合适。屋内烟草气呛人,天边晚霞落入窗来,沉淀了一抹玄青色的华光。杨仪身量虽较魏延来说要矮一些,但确是人高且瘦,腰窄腿长,身体线条勾勒一笔流畅的悸动。他两指夹下香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跌入眼底的只有被白烟缠绕的浅色书页上焦糊莫辨的黑字,显得突兀又融合,怪诞又和谐。哐当一声响起,魏延在摁灭烟头时把烟灰缸打翻在地,黑灰与陶瓷碎了一地,干枯的稀碎声音密密地扎入耳膜,让人几近发狂。杨仪只是抬眼投了一记眼刀过去,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要动作的迹象,任由苦涩的烟草味漫开在大理石地板上,也任由柔和的暮光在脸上与颈上晕开一片灰色的光影。魏延也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时间仿佛在寂静中慢慢地坍塌破碎,恍然间只认为他们之间似乎永远都是屈服于这样一种虚渺美丽的平静。亮起的日光灯下拉长的人影只像是浅透的鬼影。

不够成熟,不够清醒,也不够痛彻。

那样的大雨里,马路上积水难排有如一条长长的运河。费祎没有说任何话,包括劝杨仪别在这里淋雨了赶紧回去之类的。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杨仪眼泪都被淹在雨里的狼狈样子。也不知过了多久,费祎摸了一下口袋,发现没有东西时才想起来自己手机落蒋琬那了。杨仪已经平静下来,雨珠正顺着他的眼睫滑落下来。见他从外套内侧口袋里抽出一本书,是本围城。应该是拿得急,书的封皮折出了一道白痕。书已经完全湿透,软得如泡在水里的发糕。翻开看看书页里面,字迹都已浮得看不清,一碰就能揪下一个指印形的纸屑。杨仪却突然像着魔一样开始撕起了纸,一点一点地将苍白的或是苦涩的都尽数在手心中揉碎,然后纸浆再顺着手臂血管的轮廓滑进袖管或砸在脚下,尔后被似洪般的冷雨卷入了下水井里。碎得偏执碎得疯狂也碎得荒唐,等到粉碎的纸屑沾了杨仪满手时,他就努力地把垂落的长发往耳后挂。

雨是长风,碎纸是淘不净的沙砾,他是一个被淹在齐腰深的沙子中的一个自鸣得意又落魄的灵魂。

费祎问杨仪说,那本书是魏文长送的吗。杨仪说是。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陌生,像喉咙里堵漫了稠血,嗓子发干,嗓音喑哑。

那书是本好书,应该是满心欢喜地将它压在胸前,但是如今如此不堪是一些被遗忘在时间的角落里的粗糙细节。不管是什么书,只不过因为是魏延送的。

雨一直没有停,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下,就像是永恒盘桓的浮沫与华沙。杨仪还和费祎说他做过一个很长的梦,梦到魏延掉了脑袋,而他则亲手割开了自己的喉管,他们都是恶人,他们都身败名裂。只怪那云落烟消,只怪那烟消云落。裂口撕扯崩断了丝线,血淋淋的腐肉和干涸的新肉都透过雨幕被枯枝平静地递将过来。杨仪和魏延都天生劣骨,即使腿骨折裂却还想以骄姿努力站立,仿佛永远顽固不化,如何不堪又如何不甘,就像一对运河里的溺死鬼,也是一对被飞沙彻底埋没的落魄的鬼魂。

这是一个故事,一个淹在雨水里的故事,一个拙劣的病恹恹的故事。他们永远是这样,血肉融在败叶里,骨头与枯根一起朽烂,是庸人自扰所具有的的荒诞不经,是荒诞不经所具有的乖僻怪异。他们永远都是这样,不知悔改,执迷不悟。运河水漫过断裂的堤坝,挂在岸边的是一条脏兮兮的发带,溺死鬼也被水底的恶藻扼住喉咙,崩断的丝线和血痂结成一块,脓肿破溃的新旧伤口分解霉变,疯狂屈服于一种平庸美丽的平静之下。

厌恶可以不需要理由,也是粉饰所有其他情感的最好由头。魏延和杨仪概是各自暗地里都藏了一份心思,只是亦虚亦实地藏着,永远地掩着,因为说出来会刺痛他们的骄傲。

有些情感,以前魏延不知道,杨仪不知道。现在魏延不会知道了,杨仪却还想装聋作哑。

但现在费祎知道了,比以前要确定,透彻。

雨未停,积水的马路像一条长长的运河,落叶卷着污水掀起一个小小的浪花,却静如不再会有波澜的死水。而反省这件事,就留给执拗的岁月慢慢去想罢。

费祎偏过头,眯眯眼,看到蒋琬撑着一把黑伞在街角处出现。

后记:我只是在讲述一个故事,无论好坏与否。

 

(全文完)

 

 

 

*俺真的好想写出那种隐约的美丽与腐烂感,但无奈俺太菜了写不出(流泪猫猫头

                   

评论(9)

热度(53)

  1. 共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